有胃下垂之老妇人黄某某,年六十五岁,半月前忽然发热,同时腹满、疝痛、浮肿,乃请省立病院高医师往诊。盖患者之女儿曾经服务于该院为护士,同事间交情不错,所以随请随到。
据云当时高医生未曾诊出病名,仅以葡萄糖一针敷衍了事,而病状依然。于是转某医院,经某博士诊为肝炎,并发肾脏炎。几经应急治疗,腹膨满旋消旋胀。乃于昨夜用泻便剂,排出少许粘液便,热退。可是泻便后,一切症状转为复杂而危殆,遂由其妯娌转嘱我往诊。
初诊1973 年7月19 日,此时患者坐卧转侧必需家人扶持,状颇憔悴疲倦苦楚,呻吟。体质瘦小,贫血,熏黄,皮肤干燥,外观上颇似痨瘵。颜面及下肢浮肿。腹膨满压痛,如覆釜状,但弛缓绵软、空虚、鸣动,按之瓦斯充满。舌干燥而赤无苔,手足温,身微热,脉弦迟。
主诉:全身疲惫,沉重,体疼,头痛,口苦,口干,嗜热饮,胸胁苦满,心悸,呕不止,季胁下(右)压痛,头汗,便秘,小便短赤,不食,不眠。其中以不眠及精神恐怖为重要:每因眼合,则见妖魔鬼怪。惊惶失措,精神不安。屡屡谵语。
在这一复杂重危病之中,初诊时,我“问而不厌其详”,将各种症状分别加以整理,而发现“主证”在于“柴胡汤证具”(《伤寒论》),虽然经过误治,但临床所见“柴胡证仍在”(《伤寒论》)。于是,我决定从柴胡汤中找出答案。但柴胡汤中,有实证、虚证之别。实证者大柴胡汤,患者虽“便秘”、“腹满”、“呕逆”,但体质老衰、虚秘、虚满,是不适合的。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也是实证之剂,也不适合。至于小柴胡汤,属于“和解之剂”,在此危急之际,有“缓不济急”之嫌。
最后乃于虚证柴胡桂枝干姜汤着眼:脉弦迟、大便虚秘、腹虚满、头汗等等。所以用此方者,重用在于辛温之桂枝、辛热之干姜。古人所谓“棘手著文章”,此之义也。于是投以单方柴胡桂枝干姜汤。
服药后,呕吐止,口干除,头眩、心悸差,腹满痛减,头汗亦止,睡眠佳。最显效者为浮肿尽消、大便通,其他亦差。翌日来诊,可以乘三轮车,由其儿媳扶持。自云所苦去大半。唯腹满未甚消。第二、三日,不乘三轮车而由其儿媳以机车载其来诊。原方。
第四日自云已无所苦楚,要求置全力于胃症状。第五、六日,为应其要求而转用厚朴温中汤,再转安中散料加获苓。胃症状亦稍愈,食欲稍退,而全身血色亦佳,唯大便仍不太畅通。
第七日忽以电话要求急诊:突然恶寒战栗,高热,呕逆,大渴,腹满痛,肢节痛,谵语妄言,脉浮弦。知为“太阳与少阳并病”(太阳下),依伤寒法,转用柴胡桂枝汤。一剂“太阳与少阳并病”解,而各症状俱除,此方共服三剂。
第十一日,回复柴胡桂枝干姜汤,各种症状可以说大部痊愈。自初诊至停药共计十四剂。
【按】当时我对此严重危殆之例,颇感复杂纷纭,但经过考虑,则本患者之中心“证”,始终不离“柴胡汤证具”。以此一开始便投以柴胡桂枝干姜汤,一剂见效如鼓。其间如忽然恶寒战栗、高热,也不过是伤寒论中之“并证”而已。因此,据《伤寒论》条文“太阳与少阳并病”,转用临时性之柴胡桂枝汤,一剂病除,三剂全治。对此种大病、危病,盖在治疗过程中,皆依据《伤寒论》原则“证”,按部就班,故能轻而易举,于短短十四五日间收到显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