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生姜泻心汤或甘草泻心汤因眩暝而下痢,我在1960年3月中旬连续遭遇二例。一例为农家少妇于脐上发生肿瘤,服生姜泻心汤而下痢,三四剂后不再来,消息不明。此例已另作记录述之(95例)。以下一例则是由本人再来求诊时所得之回答者,特笔而存之。
四十岁之神经过敏质妇人林某,为番路乡江西寮李某某氏继室。以下述之症状历尽中西医均无少差,但诊断病名则为慢性胃病兼神经心悸亢进症。
初诊同年3月15日。患者为一富裕之妇人,体质及营养均普通,但从问诊上来说,此患者之神经过敏一目了然。此外肤色稍现瘀血状,虽不甚瘦,但皮肤甲错,颜貌忧郁,盖此患者为李氏继室,与前妻之子不太融洽,故精神上常感不佳。
主诉为:心下痞硬,常如大石压住,此为最感痛苦者,其次则居恒胃部胀满,食思不振,喜噎食臭,腹中雷鸣蠕动不稳。头重眩晕、心悸亢进。常觉咽喉阻塞,如有炙肉黏住,咯不出吞不下。动辄忧愁苦闷、喜怒无常。自云忧愁时则尿意频数。大小便正常(当时)。月经恒迟,量少色黑常断续不净。而上述症状在月经期间更甚。
以上各症状正与甘草泻心汤吻合,遂不假思索以甘草泻心汤二剂。三日后再来,据云服药后下痢三四行,各症状差十之六七,尤其咽之炙肉消失无余。原方续服四剂,而神经症状及胃症状尽除。为期彻底根治起见,3月31日再来取药中谢不已。
【按】本患者所以用甘草泻心汤者,第一理由为《伤寒论》:“腹中雷鸣,心下痞硬而满,干呕,心烦不得安”。及“此非结热,但以胃中虚”,准此以知本患者之所谓胃病史属于“胃中虚”也。至于本论之“不得安”三字也为适应本患者之神经症状。
至于第二理由则为《金匮要略》狐惑病之“狐惑之为病,状如伤寒,默默欲眠目不得闭,卧起不安。蚀于喉为惑,蚀于阴为狐。”“蚀于喉”也与本患者符合。
以上二条皆“甘草泻心汤主之”。所以我在决定处方当时便觉得轻而易举也。关于半夏泻心汤之应用,主证何在?客证何在?是临床医家所当深究者。兹附录日本幕府时代名医龟井南溟论述半夏泻心汤之主客证一节以资参考(问答式)--主证之主剂俗所谓主人翁也。证者病症也。凡目的之证之中即皆有主证与客证之别。
所谓主人翁者,则常在其家。而客人由外来访,来来去去而无一定,是为客证。其客人来访而主人翁在家是勿论之事,但是主人翁不在家,则客人不复来矣。此一主客之姿态,以半夏泻心汤之“心下痞”、“呕吐”、“下痢”三者为例言之即痞硬主证也,呕吐、下痢皆客证也。问日:痞硬为主证,呕吐下痢为客证,其理如何?答曰:邪集胸中故成痞硬。有痞硬故呕吐下痢俱有也。呕吐下痢者,心下之热邪向上逆之时,则仅呕吐无下痢,或下之热向下而攻同时向下而降,则上呕下泄同时并作,又或留于心下而不动者,则呕吐下痢俱无,只是“心下痞硬”而已也。如是,呕吐下痢二者为不定之证,故与客人来往无常之理同,以“痞硬”为主证,则呕吐下痢二者为客证,倘若无主证之痞硬,只是呕吐下痢,是为别证,非本方之证也。依此,可知呕吐下痢之为客证无疑也。
何以证分主客证呢?因为决定处方之际向主证进攻,则客证不治自愈,若对客证进攻则病不能一举尽除也。举例言之:桂枝汤证为“头痛发热恶风汗出干呕”,此等症候以头痛为主证,干呕为客证。反之,吴茱萸汤则以干呕为主证而头痛为客证。又吴茱萸汤证有呕吐下痢,但若下痢为主证则宜四逆汤。若以呕吐为主证则属吴茱萸汤也。因此,主证与客证,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