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营小型干电池厂之四十二岁男子李某某,以支气管喘息、肥厚性鼻炎、胃酸过多、腰骨神经痛等复合病症于1962 年 10 月 27 日由其夫人来请往诊。
患者中等身材。入门时由其夫人扶持,第一印象为张口、耸肩、挺胸、肤色苍黑、颜面憔悴。因其气喘,呼吸颇为吃力。故当答复我的问诊时发言相当困苦。幸而其夫人从旁助言,始能诊得如下之症状。
咳嗽无痰、喘鸣上气、嗽轻而喘甚、呼吸困难、自汗淋漓、头痛欲裂、胸部痞硬塞窒如载巨石、口渴、口苦咽干。鼻水、鼻塞(据云此症长年如是),心悸、肢节疼痛尤以腰骨酸疼终年不休。胃部压痛、吞酸嘈杂、食思尽失便秘、尿短赤。据云八年前初仅咳嗽而已,唯因百方治疗,累积而成此复合病症。
脉沉实而洪大,尚有底力。舌苔厚而呈干燥之黄褐色。此外寒热证则稍具往来寒热之状。综合上述症候,我认为大柴胡汤证甚为突出而显著,于是,先投大柴胡汤,另加厚朴杏仁,如此加味法是从日本名家模仿而来的。当时分量是:柴胡2.5,大黄2.0,枳实2.0,黄芩2.0,半夏2.5,白芍 2.0,大枣 2.0,生姜 2.0,杏仁 2.0,厚朴2.0。
翌日(即10月28日)由其夫人来嘱我往诊。至则患者方伏案而喘,遍身冷汗,四肢逆冷(据云发喘时大都如是),唯喘鸣之程度较之昨日差得颇多。据云昨夜服药后泻下三四行,于是苦楚略为缓解。诊察后我认为大柴胡证未罢,仍维持昨日原方。
第三日(即10月29日)傍晚自骑脚踏车来求诊时,则喘鸣已去十分之八九矣。但患者经二日来之泻下,虽然胸胁苦满及喘鸣大差,然以腹痛不堪,乃以原方去大黄与之。
第四日(即 10月 30 日)咳嗽、喘鸣已趋于消失,唯鼻水鼻塞头痛未除,其中尤以头痛为猛烈。乃转用柴胡桂枝干姜汤,连服二剂而头痛爽然若遗。
第六日(即 11月1日)喘咳、胸胁痞硬、头痛、肢节疼痛、往来寒热已无问题(此后如何未敢预断),唯长年之腰骨神经痛此时反觉严重。于是以“内有久寒”为目标而转用当归四逆汤加吴茱萸生姜,一剂腰骨酸痛大差,连服二剂不再来取药,以后如何不得而知。
【按】本患者为勤于求医服药之人,何以集数种沉疴于身,而荏苒八年,日趋严重?在初诊之时我睹其气喘之甚而采用“急当治标”之方针,是以未曾深究其既往病历,毅然以大柴胡汤济其危急,幸而皆照预期通过。然而对于其所以致此宿疾之经过,我仍未能忘怀也。及至第六日,我见其病势已去,于是以“问不厌其详”态度追究其病历的始末如下:
八年前患者为一三十四岁之壮年人,某日偶患感冒,咳嗽喘息,求治于某中医,服药三日反而咳嗽喘息愈甚,此时患者信心颇为动摇而询其究竟。该中医竟谓患者身中宿有“暗伤”,当治愈“暗伤”而留下喘息方无生命之虑,否则生命不出数月矣。据说,当时闻此预告如闻晴天霹雳,然而既信之自不便不照某指示服药,岂知自是而后竟种下如此复杂而绵长的沉疴。在此八年间因受不起如此苦楚,曾经数次拟图自杀皆为家人发见而未成。
经上述某中医治疗月余而症状日渐恶化,于是转向某博士,经过一段期间虽渐有起色,但身体已日渐衰弱,各种复合症候进入弛张性,或周期性,唯鼻塞则长年不稍差。其间曾一度就治于耳鼻喉专科,诊断为肥厚性鼻炎。至于胃痛胃酸过多,自云多服镇喘剂所致。
在此漫长的八年岁月中,唯夏天暑季中略有短期间的小康状态而已。每当夏秋之交以迄翌年夏初则如处于地狱,所以希图一死以了此苦楚。每次发生之病状均与上述现症无异。据云每次经西医注射之药,凭其感觉即知为何种药品而不需看牌子,于此可见其勤于求治也。八年来,对于医药已感失望,偶有以宣讲易理为人疗病者在本市某地弘法,因而踵门求教。适在座听讲者有我的旧患者吴某雄君,相与谈及此事,遂因吴君之介绍而来求诊。